七月，戶外驕陽似火，一波一波的熱浪侵襲著這座現代化大都市。“開路先鋒”的戰士們吹響起奮斗的號角，領導為工人們送去“清涼”，烈日下建設祖國的熱情愈發高漲。職場萌新忙完工作，吃過午飯，坐在辦公桌前美美睡上一覺，好不愜意。
盛夏的午后，剛撤退的暴雨給了莊稼人一絲喘息的機會。盡管如此，太陽也很快趕走烏云前來“換班”。想在樹下喘息片刻的小黑，舌頭還沒休息一會又開始“工作”，耷拉著耳朵再次狼狽離去。住在村頭的老李頭剛下地，想趁著陰涼忙會農活，只是一會便汗流浹背，感覺形勢不對也瞬間沒影。只有少年不懼熱浪滾燙，眼里放光。他上身赤膊，下身著條五分褲，光著腳丫，穿梭在僅存片刻寧靜的村莊里。樹上的知鳥聲此起彼伏，村邊池塘的蛙鳴也不絕于耳，在這份寧靜與嘈雜的碰撞中，皮膚黝黑的少年內心愈發躁動。他叼著狗尾草，叉腰皺眉，頗有要跟這夏天干上一架的姿態。
征服夏天，從捉魚摸蝦開始，在暴雨停歇的午后。他走到村東頭的水溝邊，望著湍急的水流才幾秒鐘，就準備彎腰挽起褲腿，卻發現多此一舉。少年一躍而下，沒有一絲猶豫，仿佛訓練有素的跳水運動員叱咤賽場一般。順利下水后，他一只手撐著田埂，一只手在水里摸索，一會眼神堅毅地抓起一把水草，一會又定住不動，怕打草驚蛇。十多分鐘過去，除了逮住兩只小蝦米，也算是一無所獲。終于，等待已久的獵物在不遠處順著激流而來。學了兩年的數學，終于可以派上用場了。少年用眼神丈量了距離，然后心里默數三秒，“三，兩，二，一”。只見他胸有成竹，一頭扎進水中，起來時卻兩手空空。少年眼中的失落藏掖不住，漸漸暗淡，沒出幾秒又閃爍光芒，嘴角也開始不斷上揚。原來是用腳夾住了獵物！不愧是一名合格的獵手，“雙手捕魚，雙腳斷后”的戰術已經運用得爐火純青。翻著白肚子的草魚被少年捧起來，扔在了岸上。肥大的草魚在地面上翻滾蹦噠一會后選擇了“躺平”，它好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。少年望著戰利品出了神，腦海里已經幻想出長輩們的簇擁和稱贊。他不由得哈哈大笑，自豪之情溢滿整個夏天。
晚飯飽餐一頓過后，一屋子人來到天臺乘涼。也許是忘記了剛才邊吃邊哭的場景，也許是少年一貫勇敢張狂，屁股上的巴掌印沒有完全褪去，就想接著給大伙吹噓今天的戰績。他站在小板凳上，擺好捕獵時的英姿，醞釀好久的臺詞剛準備脫口，母親的怒火又被點燃，“咋的啦，還癢吶？不是奶奶護著你，今天指定讓你趴著睡覺。小兔崽子，知道玩水有多危險嗎？”母親揚起巴掌，接著說，“你還驕傲上了還，再有下次，我保準你屁股開花！”哥哥姐姐在一旁幸災樂禍，笑聲響徹云霄。少年的臉如同被狠狠扇了巴掌的屁股一樣，火辣辣的燙。他躲在奶奶背后不敢吱聲，只是瘋狂點頭，那股捉魚時的驕傲神氣蕩然無存。奶奶連忙打圓場：“算了算了，他還小，下次肯定不敢了?！蹦棠桃贿呎f，一邊扶摸著少年的頭。
天臺的晚風，失去了白天的那般熱情，只是一陣，竟也撫平了少年的低落。夜空中散落著點點明星，天臺上鋪滿的是破舊竹床，遠方的竹林颯颯作響。奶奶拿著蒲扇，給少年講著陌生古老的故事：躲戰亂，鬧饑荒，掙工分，養兒女，在每一個這樣的盛夏里。奶奶說，她以后也會是天上的一顆星，就尋那顆最亮的。少年似懂非懂，只是依偎在奶奶懷里，在溫潤又蒼老的聲音中進入夢鄉。
醒來時，周圍一切都變了樣。少年不再是少年，奶奶和竹床也不在身旁，取而代之的是同事、桌椅和空調。職場萌新睡眼惺忪，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。他揉了揉眼睛，喝了杯咖啡提振精神。
他轉頭望向窗外，眼角的晶瑩泛著白光。在那零星的晶瑩里，藏著屬于少年的夏天。 |